瑞鸣-听见音乐点亮生活

却顾所来径，苍苍横翠微。”如今，年轻时一起听歌的玩伴都已经光荣退休，正安度幸福晚年呢，可谓其乐融融矣。一日，C 君忽然心血来潮：今年1月29日是阿拉的青春偶像邓丽君66岁生日，大家聚聚，来回味一番古早那段风华正茂的日子吧。于是，红梅幽幽吐香的季节里，邓丽君清纯甜美的歌声，又一次荡漾在上海石库门里弄的一间底楼客堂里。一首首老歌重新听来，如此旋律直入心扉，竟然人人热泪盈眶？忽而又似昨日重现，青春再来，几度夕阳，晚霞彤红，青山依旧，感慨万千万千，却一张笨嘴实在无以言说，只剩下这久违了的天籁之音悠悠袅袅，袅袅悠悠绵长不绝。

前些日子网上搜索，惊喜万分，总算觅到一张好唱片：《永恒的魅力》。听了几天竟非常喜欢，一次次，听得连唱机也舍不得关！就再买几张，而且还要HQ版的，送给面前几位当年同道的邓丽君铁杆粉丝。弦乐四重奏是一种多么优美高雅清秀谐和的西洋古典音乐形式，海顿、莫扎特、贝多芬、德伏夏克、柴可夫斯基等等大师，都写过永垂千古的经典。现在，把我们痴痴喜爱的歌坛巨星邓丽君唱过的12首金曲，都一一改编成弦乐重奏，两把小提琴、一把中提琴和一把大提琴，又加上乐器之王钢琴，由出自美国朱利亚音乐学院的资深演奏家精心演绎录制成唱片，中西合璧，艺术创新，完美结合，雅俗共赏；雅，是像眼面前石库门天井里这棵半开的绿梅一样阳春白雪；俗，则是俗到了像古诗里讲的“飞入寻常百姓家”。更何况担任录音的Leszek M.Wojcik 先生，还是蜚声世界的美国卡内基音乐厅专职录音师呢。

C 君家里小富殷实，一幢三层楼的石库门房子只夫妻两人住，小孩去了国外。一楼宽敞的客堂间就做了会客室兼听音室。一套专业监听级别的“丹拿声学（DynaudioAcoustics）C3 ”音响，真真有多少弹眼落睛！邓丽君的嗓子从里面出来是清软秀润，娇情万状，莺声历历，糯是糯得唻，不要去讲伊啦！同样，这张《永恒的魅力》里的弦乐与钢琴也是好听得不得了。音乐从音箱里一飘出来，就蓬荜生辉，翠嫩生生的鲜亮，简直是举座皆惊，完全压倒了这客堂间里散着隐隐清香的堂堂皇皇整套黄花梨木家具。那么，就先听听这曲《空港》吧，钢琴晶莹剔透的万千颗粒仿佛在快速奔驰，波音飞机的舷窗外面，莹莹的万家灯火，在婆娑的泪眼中明灭闪烁；弦乐波澜起伏、前呼后拥着的秀美艳丽，终于在午夜时分，把你心中的一腔离别悲情涌动成了钱江大潮。这可是邓丽君登上日本歌坛时的成名作哇，为此，她一举夺得1974年第十六届日本唱片大奖的“新人奖”，因此，她就成为一位职业歌手，一步一步朝着自己辉煌的巅峰迈进，最终成为一位流行歌坛的大师。作曲兼钢琴演奏杨岚茵女士的成功改编，把流行歌曲即兴随意的自由特质融进了德奥古典音乐的严谨、典雅和高贵，弓弦起落间，依然有浓浓的日本演歌风在弥漫散开。

“蒹葭苍苍，白露为霜；所谓伊人，在水一方。溯洄从之，道阻且长。溯游从之，宛在水中央。”说白了，苍苍蒹葭即是瑟瑟芦苇而已。《在水一方》其实是琼瑶大姐把我国古代现实主义煌煌诗集《诗经》中的一首佳作译成白话文，由作曲家林家庆先生谱成的歌曲。这是她撰写的同名故事影片中的主题歌。到了上世纪八十年代，仅仅因为有了邓丽君无比出色的美丽翻唱，才让它重新焕发出灿烂光芒，成为一首脍炙人口的华语经典歌曲。你听，含情脉脉的小提琴用缠绵的颤音在摹仿鸟儿轻柔的婉转啼鸣，钢琴空灵清澈，一颗一颗如茵茵绿草上清晨的朝露，晶亮闪烁，大提琴真挚悠长的应答，心领神会，默契配合，共同营造出一片宁静清朗的秋日美景。乐曲最感人的地方还在其中高潮之后的结尾：飘飘渺渺的琴声愈加轻轻柔柔，朦朦胧胧，渐行渐远，诗人经过“上穷碧落下黄泉”一般的艰苦求索之后，他心目中的“伊人”依然“在水一方”，“美目倩兮，巧笑盼兮”，眼前只留下恍然若失的悠悠惆怅，只留下一腔思绪如长天秋色中的苍苍蒹葭，无边无垠。

下午茶歇时，C 君用沪上知名的老字号“红宝石”奶油蛋糕和她自己亲手包的鲜肉绉纱小馄饨招待大家。

“小城故事多，充满喜和乐。若是你到小城来，收获特别多。看似一幅画，听像一首歌。人生境界真善美，这里已包括……”《小城故事》，我们中许多人大概都没有看过这部1979年上映的台湾经典电影吧。就像陶渊明笔下的桃花源一样，听了邓丽君所唱红的这首歌，世界上就有了两座最美的小城，一座是电影里歌里的群山环抱的台湾三义，而另一座人间最美的小城，就永远镌刻在每一个听众的心底里了。当年为邓丽君伴奏的是一些简洁素朴的传统民族乐器，青青碧叶衬托着艳艳红花，鲜亮清爽，恰到好处。如今这首歌改编成弦乐钢琴五重奏，优美的旋律愈加真挚淳朴，淡雅亲切，朝气蓬勃，一下子使人联想起莺飞草长的早春二月，眼前一片天街小雨，草色遥看，有绝胜烟柳，真风光无限的好。

窗外夕阳嫣红，暮色苍茫。钢琴弦乐五重奏唱片《永恒的魅力》听得每个人的一颗心都是暖暖和和的，喜爱书法的Y君向主人要来了文房四宝，一幅雪白的整张宣纸案上铺开，Y君凝思片刻，遂提笔抄写了这样一首唐诗：

我家洗砚池边树，朵朵花开淡墨痕。

不要人夸颜色好，只留清气满乾坤。

学习书法的人，经常会讲这样一句话：颜筋柳骨。品味Y君即兴写下的这幅行楷作品，虽是摹仿，但是已经字体端正劲美，暖阳苍秀，挚拙可爱，温厚雄健，骨子里还真有点唐人颜鲁公的神韵。

写于2019年2月4日（戊戌除夕）

文字丨赵建人

图片丨Rafiq Farhan